历历晴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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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不许想了。
进到电梯里，想想，应该到第几层来着？正想着，电梯门在三楼开了，一个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仔细一看是个认识的姐妹：“嗨！”
“清越？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听说你都嫁人了！”
“是啊，稀里糊涂就嫁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啦，就是……哎，你看看，忙得要死，一个个跟催命阎王似的。对了清越，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台本送到五号演播厅？”
“嗯，五号，知道了。”反正闲着无事，刚好这里的几个演播厅还算熟悉。
“谢谢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我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呢。”
“叮”的一声，小姐妹先行下了电梯，临了还忙不迭回头道谢：“谢谢你清越，改天请你吃冰激凌！”
总觉得朋友们还跟小女孩似的活泼，她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老了似的。　　

出电梯就朝五号演播厅拐过去，门口很热闹，应该是某个节目正准备开始录播。清越走进去，正张望着看要把台本交给谁，结果不可避免地看见台上光芒四射的嘉宾。化妆师正在给嘉宾补妆，女明星百无聊赖地一转目，对上清越的眸子。闪过一瞬惊讶，然后便朝她笑起来，摄人心魄的美丽。
旁边有人问：“你是来送台本的？”
清越木然地点点头，那人有给她向台上指，示意她送上去，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走过去了。有些人越躲就越是躲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嘉宾是徐曼丽。
也不知是谁把台本拿过去的，清越只觉得脑子有点蒙，只能看见徐曼丽笑容完美无懈可击，站在镁光灯下的明星，无论何时都无法忽视她的光彩，更不消说此刻，就连脚下站的这一寸地方也是属于她的舞台。
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算争不过她也不丢人的，是吧？失败无可避免，不是不可悲。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子宽慰自己，不能再想，却无法不想，只能落荒而逃。
可是逃不掉：“等等，苏小姐。”
她停下脚步。
徐曼丽推开化妆师，快步走过来，高跟鞋在木台上敲击出余有回音的清响。
演播厅里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此时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赶紧消失，越快越好，但脚却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分毫。只能任凭对方走过来，袅袅娜娜地站到她的身前，露出美丽如画的笑靥。女明星笑容和善友好得如同老友重逢，就连清越都忍不住要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苏小姐，有阵子没见，本来想特地去拜访，可最近通告突然又多起来。真是。”
清越惊愕地抬头，徐曼丽连目光都是真诚饱含歉意的。她问：“你找我？”
“是的，是想对上次去报社打扰的事向你道歉。我上次因为找不到子维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到报社去找你求助，方式不太对，还望你见谅。”
清越彻底吃一惊。如果不是徐曼丽演技太高超，就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的错怪她了。一时竟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那回的事情，子维也怪我不好。无论怎样也不该给苏小姐你前麻烦的，他怪我还像个小孩子太不懂事，真不好意思，我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这脾气，也只有子维受得了。”
“……”这回是彻底无言。清越讷讷地沉默住，听她一次又一次提到子维的名字，那么亲昵。她知道，那的确是顾子维的口气，因为曾经他也曾摸摸她的头说她不懂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如今物是人非，还是一样的话，却对着不一样的人。
“苏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徐曼丽的语气很轻柔。
她还是被吓到似的，张张嘴，而后才点头。那表情大概是傻透了。
徐曼丽丝毫不介意，很有涵养地微笑：“那么，请苏小姐现在演播厅等我做完节目，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我……”当然是要拒绝的！可是徐曼丽根本就给她拒绝的时间。说完立即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台上返回去，一边朝着工作人员笑语盈盈：“对不起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哦。”
清越抬手看看手表，时间不算早了。现在看来只能先等徐曼丽收工，但她到底能有什么要跟她聊的？还是重要的事，万分焦急的样子。奇怪是奇怪，可是没办法，只能坐到观众席上看他们做节目。
灯光一打，徐曼丽精致的妆容更加明艳，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颠倒众生的魅惑。这种人简直是天生的明星。清越周围有好些徐曼丽的粉丝同坐着，因近距离见到偶像而显得分外雀跃。
徐曼丽一直保持着分寸绝佳的笑容，端庄娴静又不会过分疏离，对于主持人的问题对答如流，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主持人道：“大家都知道，曼丽当初出道时并不如意，后来幸运地遇到可称得上是世界著名电影人的洛导，顺利出演了其大片《青藤》的女主角，因此一炮走红。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这段时期的心路历程呢？”
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千篇一律。徐曼丽大概回答过不下百遍了吧，并且录播之前提问与回答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出人意料，她却低头沉默了一会，而后方缓缓抬头，笑道：“与洛导相识是一种缘分，我一向相信命运。就像我跟现在的未婚夫，便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宿命。”　　

清越闻言不由一怔。台上的女明星正朝观众席微笑，但是她突然觉得那笑容分明是冲着她的。这一回绝不是错觉，徐曼丽的笑容里有挑衅的意味。
主持人显然也有点意外，这并不是事先排练好的回答，原本因为徐曼丽经纪人的安排，今天的采访只在末尾安排了一个关于私人感情的问题。此刻她主动谈到当然是最好。
主持人立即恢复专业笑容：“哦，我们从曼丽的脸上看到藏不住的幸福了！那么，就先来聊聊曼丽的爱情。我想大部分观众都已经知道了，曼丽的未婚夫，这个幸运的男士，便是刚刚接管盛世集团的商界新贵顾子维先生。”
徐曼丽笑：“其实幸运的哪里是他，我才是幸运，可以与子维那样的好男人携手一生。很多女人……都恨不得要吃了我。”她看向观众席脸色煞白的苏清越，端庄的笑容里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哈哈，这么说起来，可也有不少曼丽你的男粉丝想要吃了顾董啊！”
“那我可舍不得。”
……
主持人与徐曼丽一言一语地聊着，节目气氛分外活跃。徐曼丽在讲述她与子维在新婚前夕的一切准备，说着他们之间温馨浪漫的小细节，说子维如何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包下一整条缀满星灯的江轮餐厅。
于是，清越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到底在做着怎样可笑的蠢事？她在听着一个女人讲述与她前男友之间的爱情。最可笑的是，她还是放不下，在他们那么幸福的时候，只有她还在苦苦挣扎。徐曼丽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剜在心间，一寸寸疼都在蔓延。
徐曼丽看着观众，实际上是看着她，露出幸福无比的微笑。
——“子维就是那样，怎么也不放心我！”
——“呵呵，我也觉得应该要收收心了。可是子维说希望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不妨碍我的演艺活动……”
——“子维说……”
痛。痛不可遏。
徐曼丽的笑语一点点萦绕在耳边，偌大的演播厅里充斥着她的声音，根本逃不掉。清越死死地攥着椅垫的一角，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当然可以幸福，可是为什么要让她听见？
终于受不了了。原以为很洒脱，还是会受不了，在心底受不了子维跟别人好。
辰川说得对，她不是圣人，根本就不是！
清越飞快地起身出去，身旁认真观看的观众发出不满的声音，她顾不得，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只是想逃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让让，让让，请让让……”小声地机械般重复这样的话，从一个个人前穿过去。
清越跌跌撞撞往电梯口跑，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低下去，才能觉得有一些安心。她没什么该怕的，可就是怕，怕触碰到子维的过去现在，以及他根本不会与她有关的未来。
那份爱镌刻在心底，挣不掉，放不开，忘不了。她该什么办？
明明只要逃离他的世界就就可以，离与他有关的一切远远的，也许时间一长就可以重新开始。可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次离他的消息那么近，为什么徐曼丽要三番五次提醒她？
为什么不放过她？
不知是怎么走到电梯去的，空无一人，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她颤抖着伸手去按下行的按钮，外面有人按开，款款走进来的，是徐曼丽。
清越脸色更加苍白。徐曼丽缓缓按下按钮，转头对她微笑：“是去一层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清越大叫起来，她看清了，那微笑里面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我想怎么样？我没有怎样啊。”徐曼丽耸耸肩，向她逼近几步，冷笑，“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徐曼丽，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徐曼丽一次又一次刻意的挑衅，绝不是无缘无故的，终于明白了。　

“哼，得罪？说得轻巧，何止是得罪。”
清越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迅速恢复过来。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对战，她就必须让自己有充沛的力气和清醒的头脑来对付。现在不是难过示弱的时候。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过顾子维，现在他是你的未婚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还非得对未婚夫的前女友赶尽杀绝才解恨？”
“谁说他是唯一的联系？”徐曼丽继续冷笑，几乎已是嘲讽。
“好，那辰川也算一个。他是我的丈夫，是你的前男友。不过你怎么会介意这个？明明是你甩了他！你不会霸道到连自己放弃的男人也要管吧？”
清越语气丝毫不松懈，说到底，她这辈子并不是真的欠她什么！
徐曼丽点头：“苏记者，你说的很对。你自己也要时刻记住，梁辰川是我不要的男人，即便他娶了你，爱的也依旧是我。而且，你深爱的那个男人顾子维，也抛弃了你选择我——无论如何你都斗不过我，呵呵，你，输得很惨。”
她傲慢地翘起精致的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
清越反倒笑起来：“曼丽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你一个大明星跟我一个小记者抢男人，就算抢赢了又有什么稀奇？至于这么激动？”
“等着瞧吧。迟早有一天我让你……”
她的话没说完，“哐当”一声，电梯里的灯光顿时全部熄灭。一切发生地太突然，徐曼丽惊恐地叫起来：“怎么回事？”
清越倒还镇定：“当然是电梯故障。”
黑灯瞎火，纵使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也根本见不到彼此。密闭的空间里闷得很，清越皱皱眉，感觉到徐曼丽在黑暗里四处摸索，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连话都再没有一句。
这回轮到她说话了：“喂！你不至于吧，一个电梯故障就吓成这样。你怕黑？还是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啊？”
徐曼丽没搭理她，只听见重重地一声，仿佛是猛地倒在了地上，呼吸声还在，越来越重。
清越觉出异样：“徐……曼丽，你怎么了？”
没有回话。只有呼吸声，以及渐渐变成了喘息。清越赶紧摸索着探过去：“徐曼丽，你在哪里？你怎么了？”终于摸到了角落里的她，她的身体发凉，额上冷汗直冒，清越赶紧拿起手机，用手机的微光照着，见到徐曼丽正大口大口地喘气，手紧紧捂在胸口的位置。
清越焦急地扶住她：“是哮喘！你的药呢？！”
幽暗的光芒里，被疼痛折磨的徐曼丽分明扬起残忍的笑容。清越来不及觉察，飞快地去她里去寻哮喘药，果然找到一支气雾剂，赶紧凑到她嘴边：“快！张嘴！”
徐曼丽却喘息着推开清越的手：“你……不想看着我……死吗？”
清越急了：“我干嘛要你死？你张嘴！”
她再次推开，费力地说话：“怕……吗？”
清越急得要命：“张嘴！”
徐曼丽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在手机屏幕的蓝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轻声道：“我有，心脏病……会死人的。”
清越拿着药，愣住，而后惊恐地跌坐在电梯的另一端，哽咽。
心脏病，心脏病……满脑子都是这个词，那么无力的恐惧，只想逃离。心脏病会死人的，她说，心脏病会死人的……
记忆里爸爸穿着白大褂，英伟潇洒的模样，资深的心内科医生，年轻有为的心脏病专家，凭着一次次外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手术，成功铸就了享誉全国的权威声望。
童年的清越以救死扶伤的爸爸为傲，以为他神通广大到无所不能。
命运何其残酷。
是自己拿着电话听筒对那头的爸爸又哭又闹，哭着喊着逼他回家给她过生日。他说：“越越乖，爸爸要做心脏病手术，做不好要死人的！”
谁知一语成谶，那次真的死了人。
爸爸在手术里急中出错，也因为这人生中最大一次失败，他再无法抬起头来。一切的缘由是她，是她毁了爸爸的前途，甚至，生命。
徐曼丽捂着胸口，靠着电梯壁面，还是笑：“你……在怕……什么？”
清越握着气雾剂药瓶浑身发颤，她怕，那是一直以来纠缠的噩梦。从来都不敢去回想，那个颠覆她一生的事件，原来根本忘不掉。像一个毒瘤一样长在脑海里，一点触碰就会疼到五脏六腑。这一刻，仿佛呼吸困难的是她一样。
竟忘了把药递给徐曼丽。只能紧紧攥着那个药瓶，仿佛溺水之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徐曼丽喘息着向她伸出手，试图去够气雾剂，清越死死地握着，根本无从思考。如果此时有一扇门，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出去，一定会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令人恐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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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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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21　03：2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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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
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时，何地。
“叮”的一声，电梯恢复正常，门开了，救援人员与工作人员围守在门口。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清越的脸色已经煞白，电梯外所有的表情都凝成一个瞬间，惊讶的，恐慌的，错愕的……多么像那一天，透过那么多陌生的表情，看到爸爸从医院的大楼上高高地坠下，如同一只白色大鸟，而后，摔得头破血流。
不要！
清越攥着瓶子飞快跑出电梯，身后徐曼丽喘息着向她伸手，她听到那喘息声，一声紧逼一声，紧紧勒住她的心脏。只想逃，只记得逃了，爸爸，爸爸……
跑出去不一会，听到急救车的声音，白色的有着血红十字的车开过来，那么熟悉。清越飞快地逃，崴了脚，流着泪，什么都顾不得了，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谁也不知道，她一直多么害怕救护车的声响，多少次怕到浑身发抖。原以为都已经过去了，但童年结痂的伤口却突然间血流如注，没有办法，原来逃了那么久，终究还是逃不过。
殊不知这一逃是多么大的错误，就像当年的妈妈。　　

【第三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回忆里，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黑色里，只有一抹白色在徐徐下坠，他有着最温暖的笑容，最自信的神采，把她抱在怀里呵护备至。小清越被逗得咯咯直笑，然后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
但是那一刻，她看见他倒在血泊中。脑浆四溅，血肉模糊。妈妈将她的眼睛遮住，可还是看见了。
在那背后是爸爸曾引以为傲的白色大楼，红色的十字如血一样夺目。
如果那天不是她吵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