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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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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景野哈哈大笑。末了,轻描淡写地道:“张立新的事,我考虑一下给你个方案。”
“违背你做人原则的,还是别勉强了。别总为朋友插自己两刀。”
“互惠互利而已,以我现在这身份,上哪儿找这么大笔起始资金支持呢。你背的风险,我拿人情还你。”
简宏成也知道田景野不会白拿他的好处,只得摇头道:“你这人,表面看上去最不正经,心里最正经。吃亏吃不怕你。蒸完了吗?我们给宁宥打电话去。”
“宁宥烦着呢,你少趁火打劫。”
“我关心她。这么大事,她怎么受得起。”
田景野欲言又止,他认识的宁宥可不弱。要不然他当初不会去投奔她。
宁恕掐着钟点做完事,与同事打个招呼,急急飞奔宏图公司仓库所在地。夕阳西下,显然下班时间逼近,可越是下班时间,路上车子越多,堵车堵得三个红灯都过不了一个路口。眼看着夕阳已经闪现在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背后,宁恕急得等不住了,他瞅准路边有一停车位,赶紧抢在一个慢慢倒车的新手前霸占了那位置。等他钻出车门,那抢不过他的新手摇下车窗对他竖中指。宁恕拱拱手算是抱歉,转身撒丫子往仓库跑。等跑到仓库区,远远看见宏图公司仓库对面那家仓库的卷帘门还开着,他才放心松一口气,离远远地等待。
过会儿,那仓库里总算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谨慎地往左右瞅瞅,推出助动车,拉下卷帘门,锁上后有踢几脚确定锁住了,才骑上助动车匆匆下班。宁恕这才从转角出来,摸出预备好的里面装了三百元大钞与几张十元小钞的钱包攥手心里,再度撒丫子狂奔,奋起直追。幸好,仓库区道路被卡车压得坑坑洼洼,骑车快不了,那人很快被宁恕追上。
“师傅,师傅,你丢钱包了。停停。”
那管仓库的立刻停下,摸摸裤袋,钱包硬硬的在着呢。但宁恕不由分说将手里钱包塞进那人怀里,气喘吁吁地道:“师傅,数数,少没少。我捡起就追,也没打开过。”
那管仓库的一愣,但立刻眉开眼笑地道谢,低头拉开钱包认真数钱。宁恕对着那人的头顶轻蔑地一笑,小测试一个,可见此人贪婪。人若是贪婪,便容易收买。
那人数完钱,美滋滋地抬头道:“没错,三百多,我记得有三张一百的。兄弟,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捡到,我这个月就熬不到月底了。多谢多谢,你真是好人啊。啊兄弟你吃饭没,我请你旁边兰州拉面吃一碗。”
宁恕摆手,“小事一桩,怎么好叫师傅破费。只是,这儿的公交车站在哪?我第一次来,摸不到门儿了。”
“哎哟,我陪你去,走走,这边。路不好,得走过去。”那人推着车转个弯儿,领宁恕去公交站。“兄弟,你看上去像坐机关的,来找人?”
“坐什么机关哟。我是文不能提笔,武不能舞刀,最穷的机关统计局里的编外临时工。你说正式工能来这种地方吃汽车屁吗?”
“那倒是,官老爷谁肯来啊,有事都是一个电话过来,叫我们老板过去训话。”
“可不是,要电话打不通,就派我们这种临时工来找。看,这回派我一个活儿,让我来统计每天进进出出的货车。我今天数一天了,头都快炸了。”
“统计进进出出的货车干嘛?”
“好像是国家经济好的话,货车装货卸货的多,要不然就少,是这意思吧?我也搞不清楚。我跟我们领导说,装个探头,办公室里坐着就可以数,多好。可领导倒是答应了,这边仓库老板都不让装,怕探头是税务局的,抓住他们做手脚。给钱都不装,你说傻不傻。只在屋檐下装一只手指头那么大的不起眼的探头,也不照着他的仓库,只是照门口路上的车,你说他们想那么多干嘛。思想工作做不通,他们不让装,我只好过来数。傻蛋一样。”
那人精明地问:“装一个多少钱啊,太少了人家不肯麻烦啊。”
“啊,那倒是。才一千一个月,仓库区进口一个,出口一个,打死了才两千。”
“要不,兄弟,我帮你的忙,你偷偷在我们仓库装两个,一个对准出口,一个对准进口,晚上来装,别让我老板看到……”
“啊,师傅诶,要这样你就是帮我大忙了。那每个月两千你收着,偷偷收,我们别让你们老板知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明天就拿过来装,师傅你明天有空吗?”
“晚上,七点半过来,别让老板看见。”
宁恕抓住那人的手谢了又谢,唠唠叨叨。那人也是抓着宁恕的手不肯放,两千一月呢,白拿,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去。
宁恕不得不跳上一辆公交车,挤在人群中,他想到今早与朋友的讨论。朋友身处北京,是个资深财务,宁恕借口说他跟宏图公司可能合作,可只看报表,不敢确定是否作假,实力是否是吹出来的。朋友说像宏图公司那种没用的富二代当家的公司加店面,不是卖家族企业的产品,就是洗家族企业的钱,只要盯住仓库进货出货一个月,就能搞清楚做的是前者还是后者。宁恕问仔细了,立刻心里制定一套方案。很运气,一锤定音,明天便可装上监控探头。而镜头,将对准宏图公司的仓库。
田景野从桑拿屋出来换上衣服,第一件事是看手机。一看有一只未接来电和短信来自宁宥,就对简宏成道:“宁宥主动找我,准有要紧事。”
简宏成谄媚地笑:“开着免提让我旁听。”
田景野给个白眼,拨通宁宥的电话。
宁宥家里,郝聿怀在书房做作业,她在客厅拿本书有看没看的打哈欠,等儿子作业做完睡觉。见田景野来电,连忙跳起来,跟郝聿怀说声去楼下车里拿件东西,走出家门。
于是简宏成击节赞叹:“她做事周到,大人的不良情绪不传递给小孩。小处见大节。”
田景野只得做作呕状。一会儿,宁宥再次来电,开门见山:“田景野,有很多问题要向你咨询,你方便吗?”
“你的事,随时都方便。官司进展怎么样了,你还没给我发案情过来。我可是一直在查邮箱的。”
“郝青林的案子我不管了,全部移交给他父母。我决定跟他离婚。本来我是原因跟他平分家产的,可他有外遇,尤其是在向我和他父母保证与外遇断绝关系之后依然保持关系至今,瞒得如此严实,我觉得妥善期间,必须提前对家庭财产做个处理,以免万一外遇有可能育有两人的孩子,挟孩子来分隔家产,我陷于被动。我需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说,这个家的大半家产是我挣来,这么做我问心无愧。我需要你这位金融业高手教我一步步怎么走。如果你答应,我很快列出资产目录,请你过目。”
“小事一桩。我只提醒你两点,对孩子他爸太苛刻的话,以后让儿子知道了可不好。再说你孩子他爸以后出来既丢了公职,中年背着污点又难找工作,不留点儿钱给他,他过不下去,你未必乐见。”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今天才知道的?”
“是。”
田景野不禁看看简宏成,却见简宏成眉开眼笑。他用脚趾头想都清楚简宏成在高兴个什么。“好好睡一晚,气头过去了我们再讨论……”
简宏成却在此时悍然插嘴,“宁宥,不用考虑,对那种没良心的男人不用客气,离婚时能抓的都抓自己手里,如你所说,掌握主动权。即使不转移财产,我帮你打官司,让有过错一方拿不到财产。回头他过不下去,你高兴再施舍点儿给他。咱图的不是钱,图的是一口气。”
电话另一头的宁宥哑了,哑了好一阵子。她想不到简宏成也听着电话,而且还会插嘴。更想不到简宏成会准确无误地说出她心底咬牙切齿的想法,她仿佛看到一幕动漫正上演,动漫里身材火辣细腰丰胸的她拼命摇着圆滚滚的简宏成,大喊“你说得好”。可现实的她只能无语。
田景野打了个圆场,“别听班长的,那寡人不会懂。你得考虑你和孩子他爸当中夹着个已经有独立思考的儿子,所以你就别考虑什么上法庭离婚了,上了法庭就得恶形恶状为自己争利益,你再有理,可你打击的是孩子他亲爸。别你到时得到财产,失去儿子的爱。我相信对你而言,钱财重要,亲情更重要。”
不等宁宥回答,简宏成就争辩道:“别先忙着做好人。人都犯贱,你拱手送上,没人领情;你全部搂到自己手里,最后漏出一点儿作为施舍,别人却感恩戴德。无论如何,你做好全胜打算,回头再想别的。人要有做恶人的实力,才有办法踏实做好人。主动权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届时有的是办法隔离你儿子。”
宁宥简直是欲哭无泪,除了在心里再度重复动漫动作,点赞简宏成句句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嘴里更无法简单臧否。她混乱之下,索性一言不发地点了结束通话。回头,却正见儿子从大楼里出来,探头探脑地似在找她,手里还拿着一条她的围巾。很担心她,很关心她的样子。别看儿子平日里有点小逆反,可关键时候却惦记着她的颈椎有问题,受不得风寒。宁宥鼻头微酸,心想若是儿子与她形同陌路,她可怎么活。因此,上法庭打官司的念头毫不犹豫地从她脑袋里删除了。
在迎向儿子的途中,宁宥以平日里编程的缜密,将今儿的事情滤了一遍,立刻发现其中一条失误。回头接了儿子手中的围巾温暖地戴上,立刻直奔停车处,从各种家用车的抢逼围中满头大汗地趟出来,尽管如此,她都不舍得摘下儿子特意送来的围巾。她是从快递员那里要来快递店的地址,可赶到那儿时,一车快递已经送去集散中心。她不得不飞奔赶去集散中心,在人们厌恶的目光中,将她下午愤愤投递给公婆的快递从堆积如山的快递堆里找出来,紧紧抱进快里。
是,她忍了。她绝不将矛盾冲突白热化,她不能让自己的不幸殃及到儿子。她得另想办法。
但,她也有不能忍的。她现在脑袋已经僵硬,但她相信自己,总能找出更合理的办法,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总算回到小区,宁宥先将快递包装毁尸灭迹了,然后给公婆打个电话,语气平静地让他们放心,郝青林的官司她会继续管下去,而且随时会与他们商量该怎么办。而且她告诉公婆:“我们中年人已经打磨得神经粗大,百毒不侵,但灰灰还是个孩子,不能让爸爸的错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他稚嫩的精神,很多事,我宁愿自己担着,大事化小了事。也请爸妈有想法尽管找我,这时候我们一家臭皮匠总比分头作战的强。”
接电话的公公道:“委屈你,我们知道你打电话来是让我们放心,可我们更是愧对于你。宥宥,往后你又工作又持家,忙不过来。我们总是退休闲着的,青林的官司还是我们来担着吧,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吃不消也得坚持着,谁让青林是我们生的呢,他更是我们的责任。”
宁宥叹道:“这事儿吧,请的律师,找的关系,都有讲究。我已经请了我们能量很大的老总帮忙,这关系到青林的刑期,疏忽不得。这件事还是我担着,如果爸妈有更好的门路,我们凑一起,这种努力肯定一加一大于一的。”
“唉,青林对不起你啊。”
“别提了,有更要紧的,这事儿搁一边吧。青林看来还得在里面蹲着,他最近也闹不出幺蛾子。唉。”
唉声叹气地结束通话,宁宥的表情却独自在昏暗的路灯下冷冽着。她相信儿子能照顾好自己,便赖在车里,弹着方向盘又冷静地考虑了会儿。
由于宁宥一声不吭地掐了通话,田景野瞅着简宏成道:“你这么刚猛的路数,适合宁宥吗?人家理都不要理你。”
“她是觉得我对,又不好意思辜负你的婆婆妈妈,只好选择打击我。哼。又是我一说话就掐,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田景野虽然已经司空见惯,还是忍不住很没同情心地笑出来,“以后有点儿骨气嘛。多想想陈昕儿的好。”
简宏成“哼”了一声,不答。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IPAD,笑道:“我在宏图的手机里做了手脚,你看我查他的岗。这家伙看我晚上忙,一准儿出去玩了,正好逮现行。你帮我看看,结合GPS定位与摄像头,宏图该在哪儿。”
田景野一看显示出的定位,就道:“湖滨会所,随时带你过去逮人。”
简宏成一笑,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简宏图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到僻静处接起电话。但简宏成劈头就道:“在湖滨啊,别装了。”简宏成也开了免提,说是公平合理。
简宏图忙详详细细地道:“刚到的,真的刚到的,连水都没喝一口呢。我今天调查了一天那个崔家,真的,可你说的那地址早拆迁了。我打听到安置房,老天帮忙,总算让我问到一个知道崔家的老头。他说崔家在爸出事当天就连夜搬了,不知搬哪去了。我花了两百块钱才问出来,崔家老婆在哪家医院工作。我又找到医院。可到了停车场就懵了,我不知那老婆名字,怎么找。问老妈,老妈说她以前知道,还真是在医院做的,她还跟大姐打上医院叫骂过,找过医院领导,可现在愣是想不起那老婆的名字了。老妈说,大姐可能还记得那老婆的名字,大姐去医院找的次数多,硬是把人骂得从铁饭碗里辞职了才罢休。但大姐那儿……得你去问吧。”
简宏成皱起眉头,“果然。简敏敏总能把事情闹到极端。我去找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立刻立刻,我立刻屁滚尿流滚回家。”
田景野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没多问,听到一半就耸耸肩走开了,不想多听隐私。简宏成看着田景野的背影,和略显苍老的额头,等通完电话,忍不住发一条短信给田景野,有些略显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好短信。“好人多磨难,你啊。”
田景野看了低头不语。大概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还能认他是好人了,连他父母都认得勉强,偶尔还得担忧地在背后叹息。
简宏成穿上衣服就直奔简敏敏家。田景野没送他,他说走出包厢,两人就得分头行动。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弄不好让张立新碰上,前功尽弃不说,还提醒张立新警惕上。简宏成这才想到田景野神神鬼鬼地让他打车到会所,原来是田景野的缜密。
但简敏敏就没像个做姐姐的样子,她不让保姆放弟弟进门,叉腰站在保姆后面问:“你来干什么?”
简宏成也不见外,站在门廊下问:“当年崔家那个老婆,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昨天提议的事若真行动起来,我得先排除同事中对我们可能有深刻敌意的人。”
“哦。名字我记得,但有条件。拿回老厂那块地后,百分之四十的份子还是归我。你一手立字据,我一手写名字给你。”
简宏成笃定地站着,纹丝不动,“早跟你说了,你没资格谈条件。现在更补充一条,别自绝于简家全家人的努力。”
简敏敏一愣,与简宏成僵持片刻,才道:“我想好了要不要告诉你,再说。”
简宏成却干脆利落地道:“不用告诉我了。我查得到。”
简敏敏见简宏成转身就走,在屋里欲言又止。她终究还是没追上去将崔家老婆的名字说出来。她回到屋里坐下,细细挖掘简宏成找崔家的真正企图。她忽然拍案而起,直呼侥幸。崔家人最恨的是谁?现在爸爸走了,那么最恨的只有是她简敏敏,此后对崔家的赶尽杀绝,逼得崔家老婆辞职,逼得一家人再次从外婆家搬走,搬到失踪,从此再未出现在她眼皮下,都是她简敏敏在做。如果被简宏成找到崔家,如果简宏成把崔家人安排到她身边,那么她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简敏敏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她嘴巴严实,谁都不信。
简宏图赶紧辞别朋友打道回府。才刚走出包房,便见宁恕匆匆走过。简宏图还在想着哥哥的警告,犹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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