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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自己-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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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久仰你老公”外,也挠头说“啊,你们都是复旦的高材生啊,佩服!不像我们这二医大出来的混混。”我闻听此言立即忘了初次见面的窘迫,脱口而出“复旦出来的像我这样的混混多了,可您是专家呀,术业有专攻。我现在不是就落到您手上了吗?”我曾经有个二医大的朋友才貌双全,除了深谙医学专业还写得一首好诗呢,我对二医大的赞扬完全出自内心,可不是恭维。毛教授和我们一起呵呵笑了,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不过作为手术医生他还是认真地告诉我们“听神经瘤这种良性肿瘤生长很慢,长到这么大应该是很多年了,如果不做手术再长下去最多三五年时间就会压迫脑干神经,危及生命。做手术都有风险,这个我们都知道的,百分之一的死亡率这种事我们就不说了,听神经瘤剥离过程可能会伤及面神经,你这个瘤子比较大。当然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这个你放心。我碰见过女演员得这种病宁死不做手术,人家就是靠脸蛋吃饭的嘛。不过呢,一般女人也是非常重视容貌的,你不担心手术之后影响社交吧?”哈哈,我打趣我的同学才需要出席社交场合呢,像我这样两点一线的上班族哪有什么社交呢?本身我也不是喜欢应酬的人,既然最让我担心的百分之一的事故概率都被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还有什么比命更贵呢?容貌是否会有所改变完全没在我考虑之内。
这次见面如果套用新华社统稿,那就是“医患双方在同学的见证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并达成尽快手术的一致意见。”这回要救我于水火的不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而是杰出教授毛医生。
香梅
香梅是我四爷的孙女,和我家住对门,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之一。
她的名字应该是没有文化但走南闯北过的爷爷随便给起的,续在她叫香菊的堂姐后面。但她还真是人如其名,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所以和我们的关系也若即若离。
香梅爸爸长得白净秀气,是村里的泥瓦匠,算是吃得开的手艺人。村里村外但凡有人家盖房砌墙、盘炕垒灶,总少不了请他去帮忙。他说话慢慢吞吞,总是半句话说出来,咂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后半句。不过他已经算家里唯一有些话语的人,其他人几乎都像哑巴一样。我们小时候偶然结伴疯到香梅家屋里,转几个圈自讨没趣,又风一样地窜出来。
香梅爸爸经常忙乎在别人家的工地,地里的农活全靠香梅妈妈出力。她是我见过的最壮实的女人,水缸样的体型,不高不矮,宽厚的肩膀能扛能挑,在地里干活没人把她看成女人。村里不但有人教训媳妇“你看人家香梅妈”,也有老人教训儿子“你看看人家香梅妈”。她宽大的脸盘总是被晒得红突突的,盖过本来的白皙肤色。自来卷的黄色发梢却总是遮不住有点含羞带怨的神情。我现在想起她,眼前总是晃动着老黄牛的样子,没错,她真的只会像老黄牛一样地干活,几乎不怎么说话,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心思。
香梅和她的两个弟弟随了他们妈妈的沉默,伙伴们有时候会暗地里叫他们“蔫瓜”,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家很少会有鸡飞狗跳的声音传出来,也几乎没有欢声笑语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家人之间除了爸爸会唤孩子的名字,妈妈连孩子的名字都不怎么叫,孩子对爸爸妈妈的称呼几乎也都省略了。吃饭时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碗碗饭往桌上一墩,孩子们端起来就吃,吃完擦擦嘴起身,各干各的,真是很奇怪的一家人。我妈有时也奇怪香梅妈平时和别人不怎么说话,她怎么连娘家都不肯转呢?有多少活干不完啊?我妈可是一得空就会带我们去转舅舅家的,把攒了一肚子的私房话和几个舅舅舅妈翻来覆去说也不嫌烦。
香梅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就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屋子,这是最让我羡慕的。我们小时候和爸妈挤,后来都是和姐姐挤在一张炕上,穿着姐姐淘汰下来的衣服,就像个可有可无的猫狗一样长着。香梅的香闺我偶然闯进去过,桌上竟然还有一面镜子供她对镜梳妆、描眉画脸。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她无所事事用铅笔涂一些仕女图贴在墙上,我很眼热地说“哇,你画得好看呀!”她头一低,用下牙咬住嘴唇,像她妈妈一样含羞带怨地歪头一笑,还扭扭捏捏地捋一捋她的头发,拉一拉衣襟。
她有那么能干的爸妈,竟然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帮着家里干活了,我周末或者假期随爸爸下地干活时经常可以遇见香梅在村路上或者地埂边闲来无事地走动。我爸爸的教育原则是“背起书包是学生,回到家里是农民”,谁让我家缺劳力呢,我考完大学还和弟弟拉着架子车给家里卖了一假期的菜呢。她假期可是彻底解放了,几乎是村里唯一的闲人。头发一天一个样变着花儿梳,高翘的一个马尾巴、歪在一边的一条大辫子,甚至从上面用发夹挑起一绺的披肩发,那时候村里姑娘真没像她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她披着头发,束着一条发带,穿着一条大红喇叭裙,两只手在后面握着一卷书,那么悠闲地用脚后跟点地,踱着步子溜达,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和裙摆简直像村里的风景。路上有人会问“香梅,看书去啊?”她依然是那样咬着嘴唇的低头一笑,有点羞涩地走开。我心想她大概是闷在家里看不进书,出来拿本书转悠装样子的吧,看看我自己在太阳下头发和着汗珠贴在脸上的样子,多少年一成不变的两条大辫子,真是土到家了。我虽然在城里住校读书,可是读大学前从没有穿过裙子,都是姐姐们的二手衣服,老气横秋,偶然我也会给爸妈抱怨“哼,看看人家香梅。”
香梅偶然也会来我家借书或者请教问题,我爸爸大概把他的教育理念给香梅也灌输了一些,好像说孩子大了要学着体谅大人的辛苦之类,后来她再没进过我家的门。我妈埋怨我爸“你个死老头子,你看你多管闲事,把那姑娘说得不好意思再来了,人家爸妈都不管教。”我爸张着嘴想了半天,只有不解地笑笑,“怪了,我没说什么重话呀?”
香梅长得窈窕好看,也会打扮,虽然不太言语照样招男孩喜欢。我上高中时周末回家有时候会听哥哥家的孩子挤眉溜眼地说“嘿嘿,香梅的那个男同学又来了。”香梅在城郊的中学上学走读,周末经常有一个城里男孩骑车来家里,是固定的一个“男同学”,不像我的同学来是呼啦啦男女一帮,这在一举一动都会被村民们嚼舌根的年月,她这个人人皆知的早恋绝对是新潮的。这种事按理应该是妈妈管的,可是她们娘俩好像从不会说什么,倒是听说她爸爸教训那个男孩子,“你们现在还小,还是读书的时候,万一香梅考不上大学是农业户口,连个工作都没有的话你还来娶她吗?”男孩自然不会想那么远的问题,张口结舌,香梅爸爸就说“以后你再别来纠缠了,你们都在学校好好学习吧,姑娘家还得顾着名声。”
香梅妈像个铁塔一样矗立在田间地头,忙里忙外;香梅照旧像只花蝴蝶一样,在村里村外晃来晃去当着学生。香梅的两个弟弟也长大了,他们的爸爸还长得那么风流精干,后来传出了闲言碎语。我不知道香梅是怎么处理她的早恋的,她后来高考落榜了,和那个男“同学”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据说男孩家里坚决反对。不管感情有多么纯真,横在城乡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长得再好的农村姑娘,到了城里也是“黑人黑户”。在看似无忧无虑的安乐窝里长大的香梅,也终究要面对自己的命运。
有一年回家听我妈说香梅妈死了,我有点不太敢相信,那么壮得像牛一样的人怎么会死呢?我妈叹气“哎,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妈说之前在玉米地里碰见香梅妈,正用大锄在地里除草,那都是男人干的活。我妈和她打招呼时她突然就哭了,“大嫂子,我憋得难受啊,你说我活得像个什么人呢?姑娘大了也不和我说心事。他爸每天深更半夜进门,一上炕就钻进他的被窝,和我背对背到天亮,一句话都没有,我的嘴都快捂臭了啊。”我妈还劝了她,说孩子长大能靠住了日子就好过了,没想到突然听说她横死在家里。有人说是心脏病发作,有人传说是服毒了,真相没人知道,她平时和娘家也少来往,没人会追问究竟。最让我妈唏嘘的是香梅的表现,“那娃真是心毒啊,她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都忍不住陪着抹眼泪,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淌一颗眼泪。就那么一个宝贝姑娘,真是白拉扯了那么大。”在农村的葬礼上别说姑娘要哭丧,连平时冷漠得像外人的媳妇也得做出哭天抹泪的样子。没人知道香梅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的漠然却让村里很多人看了寒心。
我后来再没有见过香梅,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听说的。她在城里上学放开了眼界,本来就没干过农活,自然不会在农村扎根。听说她去城里的麻辣烫店里打工了,又听说他和店里的一个男孩同居,没多久怀孕了,生米做成熟饭。女孩子的好名声都没了,还能怎么样呢?他爸给买了一身新衣服,就那么跟着男的回老家奉子成婚去了。我妈再次感叹“哎,那么大个姑娘就让人家白领走了,什么嫁妆都没有,她爸她妈白拉扯那么大!这世道呀,怪谁呢?”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已经算造化了,我妈还说起香梅的弟媳妇生孩子难产,孩子一只胳膊已经出来了,就是生不下来。家里人没有送城里医院,却跑去请了邻村的赤脚医生,“那个医生在那媳妇子宫里像掏羊肚一样乱抓了一气”,听着我妈这话,我身上直激灵,忙粗暴地打断她“妈,求你再别说了。”在暗夜里我妈看不见我像猫抓心一样的难受,又絮絮叨叨说“哎,可怜那娃还是个男娃,硬拽出来也没气了,媳妇被那么胡抓着伤了元气落下病,拉到城里医生说两年内都不能再怀孕,还要吃药。”我妈说完了一再叹息,真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想的。我闭上眼睛躺着,怎么也睡不着觉,眼前总是晃动着香梅和她家那些女人的身影。
香梅走后好几年没有回来过,听说她爸费尽周折去看望了女儿。她落户的地方是有名的贫困县,她爸说苦得不得了,家里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日子过得很紧,她想回来却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够。
听说有一年她好不容易带着孩子回来住了几天,惦记着家里的活又急忙走了。当年如花似玉的姑娘再不是昔日的模样,我妈见了这个已经当了娘的没娘孩子又陪着抹眼泪。倒是她的堂妹,小时候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连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小姑娘,长得傻乎乎的,稀里糊涂嫁了个城郊的殷实人家,做起四手不抬的小掌柜,真是憨人有憨福。
这些年香梅再也没有回来探望她日渐衰老、风流不再的爸爸;她爸也无力再去看望她。村里的姑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属于香梅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她的名字好像成了一个久远的传说。
二〇一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我的听神经瘤求医之路(九)
毕业后到上海的机会并不多,这次特殊的上海之行我还是给同学们都带了特色礼物,她们怪怨我“你是来看病的呀,不是来度假的。”我就权当来度假好了,在法国梧桐遮盖的华山路上走一走,遥想一下复旦园青春的林荫道;闻一闻现烤法式面包的香气,回味上学时在四川北路和朋友逛街的快乐时光。在街边的小咖啡馆和老公来一杯香喷喷的咖啡,去衡山路隔着门缝看一看静悄悄的老别墅,在翠色欲滴的静安公园和延安路街心公园欣赏一下盛开的睡莲,感受一番曾经熟悉的上海味道。捧着同学亲手制作的一盒精巧地道的CHEESE蛋糕;我留下了手术前最灿烂的笑脸,我和老公也在静安公园请对着睡莲狂拍的专业摄影师为我们拍了合影,不过他比我这个病人看起来更心神不宁。
谈话之后毛医生开了单子,我们拿着去了住院部,填表登记留了联系电话,就等着通知住院了。不知道会等多久,想起来倒也不是太沉重,除了去过一次第七百货为老公和儿子买了衣服,我们就在延安饭店附近闲逛。
手术前我唯一需要采购的是一顶假发,我的大学同学们说这个应该去豫园商城采购,那里专门卖小商品。但我的细心的中学同学显然对静安区更熟悉,她说根本不用跑那么远,静安寺地铁站附近的地下商城就有卖。果然她说的不差,那个地下商城正要装修清货,剩下的假发样子不多,不过我要求不高,不需要金发,也不需要烫发改头换面,只选了一顶锅盖头的齐耳短发。手术后就成光头了,不能就那副样子从医院出来,老公已经从家里给我准备了“探路者”的软帽,假发也是需要的。
从地下商城出来,惊喜地发现“季风书园”的小小门脸,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海文化地标吗?大上海已经让我有点恍惚了,我有点不太相信就这么和季风书园静安店不期而遇了。这个小书店窄窄的门廊陈列着一些临摹的花鸟工艺画,虽是临摹,但也很雅致,老公差点就想800元买一副回家了。我忙给他和那些画拍了一张照片,走进去刚按下快门,镜头还有点虚,店员提醒我不能拍照,好可惜没有留下清晰的影像。如果我知道这个书店日后会消失,我可能会偷偷地再补一张照片的。那个书店里面是二层阁楼,书籍陈列得非常别致,整个色调像一个温馨的书房。我们随便翻了翻,其中很多书家里都有,于是感受了一下这个书店的独特氛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如今全国大多数地方的服务业都是在为房主打工,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网上书店如火如荼的当下,实体书店在夹缝中求生存真是奇迹。
静安寺的久光百货是离得最近的商场,地下超市的进口水果和蔬菜让我感觉炫目,一盒独立包装布满虫眼的青菜竟然要卖十多元钱还是让我瞠目,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机蔬菜了吧?我觉得唯一可以承受的是印尼咖啡糖,于是先给儿子买了一桶存着。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是被郭敬明同学炫耀过的上海新地标之一,老公竟然不顾我坚决反对买了爱不释手的日本瓷咖啡杯和德国金属咖啡勺。我眼拙真没看出有什么好,被嘲笑“没品位”。哎,品位这东西可是拿钱堆出来的啊。有钱的人不一定有品味,但是没钱的人想追求品味,难呐!
我也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静安寺,我想象中应该是古朴肃穆的样子,不是这样金碧辉煌。大学四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有名的地方,八十年代末还是个“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年代,想象力再丰富的上海人估计也没料到浦东如今会更加金贵。那时交通不方便,没有地铁和高架桥,也没有轻轨,去一次南京路时常都得在外白渡桥堵车半小时,别说坐车几小时去静安寺了。这次倒是无需专程前往,而是远远路过就被一片耀眼的金色屋顶吸引了眼光。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也不想临时抱佛脚,既然近在眼前,也不妨去烧一炷香祈祷平安。我甚至不太会烧香拜佛,看见院子里举着高香的人对着四个方向念念有词,我也笨拙地对着四个方向举了举手中的香烛,不知道我的命运之神在哪个方向眷顾我呢。
18号下午,我们正在久光百货看着名牌商品WINDOWSHOPPING过眼瘾,扫视着3D版的《时尚》杂志,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我们办理住院手续,这比预想得快多了。不过不是普通病房,高干病房正好空出一个床位。高干病房一天床位费500元,我之前已经打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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