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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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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胸有成竹,余舒不免好奇,他有什么利诱。
辛雅起身,指着帘后,道:“还请移步,随我入内。”
余舒迟疑了一下,便跟上了。
这茶厅偏室,不比外面明亮,两面窗沿紧闭,只从窗纱透入光亮,屋中摆着一张圆桌,有两把交椅,但余舒一眼最先看到的,却是桌子上那一样用白色兽皮蒙住的东西,不知何物,但想必是辛雅所许的“好处”了。
“请坐。”
辛雅步至桌边,等余舒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才揭开那一块白色兽皮,露出一座精致小巧的青铜香炉。
这一只香炉,一手大小,高有七寸,三足两耳,上下两层,铸得口圆肚胖,观之可爱,再加色泽明绿,不像是焚香之物,倒像是拿来收藏的。
辛雅不急显露,将手里的虎头核桃放在一旁,解下随身的香囊,打开口朝着那小青炉里一倒,便滚出一颗钱币大小的镂空金丝球,落在炉底。
余舒仔细瞧着,那球里含着什么东西,疑是香料。
辛雅取了火折,将小青炉底下一层点燃了,看到火星,余舒才发现那下面一层存有两块细细的青炭。
做完这些,辛雅才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了,任那小青炉焚点,拿起核桃转了两圈,出声道:“老夫冒昧相问,莲房姑娘除了那断死奇术,是否还学过六爻真章。”
余舒神情一动,抬头看他。
她会六爻卜术,从未大肆宣扬,就连辛六都不知道她有这一手,这辛雅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不必看我,老夫与前任司天监右判纪怀山乃是同僚,他入狱之后,家人曾经找我说情,我从其子口中听闻,你同纪家那一位秀元小姐,拜过同一位师父,传授你二人六爻真章,只是因为纪小姐进京求学,耽搁了一半,你却尽得真传。”
辛雅讲明了这一段过往,隐去了纪家人许诺他只要纪怀山平安无事,就以六爻真章交换那一处。
余舒听得是啼笑皆非。
青铮道人统共就收过俩徒弟,一个是她这坑爹的狗屎命,一个料想是那天资纵横的云华易子,纪家威逼利诱从她这儿讹去了一篇六爻总纲,纪星璇囫囵学了,就敢名正言顺地到处去说,真是无耻之极。
“那是纪家人的说法,我是拜过一位高人为师,但我师父迄今只收过两名弟子,不算我这个不成器的,上一回却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至于纪小姐在哪里拜的师,那我就不清楚了。”
余舒并不仔细解释,只叫辛雅知道她和纪星璇那幺蛾子不是同门就好。
辛雅点点头,看是更愿意相信余舒,他没有再追问此事,而是话锋一转,重回到余舒身上——
“老夫精通相面之术,惯会看人,莲房姑娘不要介意,依我眼光,你人是聪敏,但在根骨资质上,却天生差了一截,若非勤恳,也难有今日。只不过,那六爻真章,书料上有载,乃是得天独厚的一门奇术,如没有绝佳的资质,难以成卦,算算皆空。若老夫猜的不错,你虽是学了这六爻术,却无能卜算他事,最多算一算自己吧。”
“……”余舒被他一针见血的说中了底细,一时无言,这是她生平一件憾事,无力反驳。
辛雅观她神情,面露笑容,手中的文玩捏了个响儿——
“要我说,有法儿能让你用全这六爻之术,不限于天资,你愿否与老夫做个交换?”
第五百三十二章开国六器之太清鼎
“要我说,有法儿能让你用全这六爻之术,不限于天资,你愿否与老夫做个交换?”
余舒怎么也料不到,辛雅会抛出这样一个香甜的诱饵,她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剧,呼吸也急促了些,明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可还是忍不住被动摇了。
六爻奇术,又叫做有求必应,所谓一问一卜,一卦一定,能否成卦,全凭根骨。
就因为根骨天生,妄想更改,除非是重新投胎一次,所以她明明身怀这般奇学,却一直被她当做是一个鸡肋。
坐拥宝山而不得,就是她如今的真实写照。
“…辛大人有何见教,我先要听一听。”余舒暗暗提醒自己,切莫上了辛雅的套。
辛雅扫过余舒谨慎的神情,问道:“莲房姑娘知道开国六器吗?”
余舒前不久参与过圣祖祭日,作为捧器人,当然知道辛雅说的什么。
“是一只罗盘,一把剑,一部书,一支尺,一座鼎,还有一柄如意。”
相传三百年前,安武帝就是靠这六样异宝,在宁真皇后一干异士的辅佐之下,率奇兵,破天下,大一统。
后来天下太平,宁真辞世,安武帝以六器殉葬她,至今埋藏在皇陵地宫中。
他们在圣祖祭日上捧过的那些铜器,只是一套仿铸的铜模,并不是真家伙。
辛雅点点头,道:“遥想我朝开立之初,圣祖凭借六器叱咤风云,无往不利,可惜宁真娘娘仙逝之后,六器就被镇在皇陵禁地,史料上不多记载。渐渐到后世,连具名都不得而知了,只道是书剑尺鼎罗盘如意。”
余舒感兴趣地问道:“不然它们还有什么名字?”
“惭愧,老夫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辛雅摇摇头,看余舒面露失望,便一手转着核桃,一手指着那炭烧薰底,渐渐竖起一缕银烟的小青炉,道;“你道这是何物?”
闻言。余舒盯住那小青炉,鼻翼翕动,便嗅到一股奇香。她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呼吸一口,但觉清爽无比,心肺舒畅。
她轻轻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着那袅袅悬烟的小青炉,满是狐疑地说道:“辛大人莫同我说,这香炉就是六器之一。”
别闹了,开国六器少说是几百年的古物了,这小青炉虽然不新,但至多是十几年的东西。这哪跟哪儿啊。
您老要坑人也专业点儿啊。
不忙解释,辛雅神秘一笑,道:“六器当中。有一鼎,相传以此鼎焚香,能豁达人之七窍,使刍狗通人性,愚人智长。智者寿长,此鼎。名号‘太清’。”
太清鼎——这是余舒第一次听到六器其一的大名。
然而不等她回味,辛雅紧接着便平地掷下一道惊雷:“你眼前这香炉,当然不会是太清鼎,不过它确是我辛家族人耗费数年之功,无数财力,参照着太清鼎打造出的一样伪器,虽不如真器通天,但是助你使用六爻,足矣。”
“你若不信,大可以一试究竟,现在就卜一卦试试。”
余舒握紧了一只拳头,不动声色地嗅着那奇特的香味儿,慢慢将手按到腰间,抠了随身不离的三枚卜钱。
辛雅看她动作,笑眯眯道:“这样,老夫年事已高,两臂生痣,你不妨卜一卜,看我左手上有几颗痣,可行?”
说着,他拉拢了左手衣袖,平置桌面上。
余舒表面冷静,实则快要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见辛雅如此提议,并无不妥之处,便点头道:“可行,只需辛大人相告,您今年高寿?”
六爻问卜人事,总要依着一点当事人的命数才好起卦,是叫“爻眼”,若不知“爻眼”,就无所可卜。
这痣乃人身上更生之物,随同年长,所以起卦需知年龄几何。
“老夫现年五十有七。”
余舒点头,这便搓了那三枚卜钱,几次呼吸摒除了杂念,默问所求,全神贯注掷起卦来。
她每日必要为自爻卜,偶尔会问卜旁人,但十回有八回都是空卦,眼下问的小事,竟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卦象!
余舒舔了舔嘴唇,仔细盘算了爻数,很快就有了结果。
“如何?”辛雅问。
余舒抬起头,看着辛雅道:“冒犯辛大人,请你捋袖使我一见。”
她没忙着说出卜数,就是防着辛雅做什么手脚。
辛雅看出她这点心思,并不道破,一抬手便掀起袖口,露出左臂,先让她看了一侧,再看另一侧——
那一只保养极佳的手臂上,肤底光滑,两颗黑痣,一上一下,尤为显眼。
余舒的呼吸一窒,只觉心跳一下蹦到了嗓子眼里——
卜着了!
辛雅看她脸色,也知道是成了,脸上笑的是越发得意,看着余舒的眼神,也越发的和蔼可亲:“这香还有半刻,你不如再试一回,老夫日前得喜,我那小女儿孕产,你卜一卜是男是女。”
“这位姑姑生辰几月,何时怀胎?”余舒又问了“爻眼”。
辛雅照实说了。
余舒稳住了心神,用力嗅了几口那小青炉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只觉得心绪瞬间就平静了许多,脑子里的杂念很容易便挥去。
这一回,又顺利成了卦,她推算出来,辛雅是得了一个外孙女儿。
余舒隐隐有种预感,错不了。
果然,她看向辛雅时,对方就给了他答案:“是个女孩儿。”
“呼——”余舒慢慢呼出一口气,手捏着那三枚铜钱,竟有些微微发抖。
“呵呵,这下你该信了,如何,要不要同老夫做个交换啊?”
辛雅放足了饵,总算开始收杆了。
余舒目光在那烟丝渐淡的小青炉上黏了一会儿,才挪开眼,朝辛雅露出一个万般无奈的笑容,道:“辛大人且说,我听着。”
若她不知道有办法能通用六爻就罢了,可现在大好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你叫她如何舍得拒绝。
辛雅这方收起了笑容,慢慢提出了要求:“老夫想请你到辛日重光大易馆去坐堂,十年之内,不得离去,这伪造的太清鼎就归你了。”
余舒皱了下眉头,几乎没有犹豫,便摇了头。
要是一年半载的,她还会考虑考虑,这十年,太长了。
见她不依,辛雅又开口了:
“你不愿到我辛家大易馆来,也可以,那就换一换,老夫要你将六爻之术,教给六丫头,如何?”
余舒一愣,她原以为辛雅打的是断死奇术的主意,怎么他惦记的竟是六爻?
她的祸时法则绝无可能外传,相比较下,六爻在她心中的分量就要逊色一些,何况是要教给她的知交好友,听起来,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考虑了一会儿,看着辛雅好整以暇的样子,面有挣扎:“这……恕我不能答应。”
辛六是个没心眼的,教了她,不就等于把六爻之术拱手送给了辛家吗,今儿是辛六学了,明儿没准就传给了辛七、辛八、辛九,几年之后,又成辛世家一样家底,还有她什么事儿。
辛雅真是打的好算盘。
余舒现在才觉得,他和辛沥山不愧为父子俩,一样的奸猾,沉不住气,就只有被讹诈的下场。
辛雅被她接连拒绝,脸色终于冷了下来,皱起眉,不悦道:“莲房姑娘以为我是在拿什么同你交换,这仿造的太清鼎,只我辛家独有,铸养七年,呕心沥血才成,府中统共三只,普天之下,再寻不出第四只,论贵重,堪比一门奇术,如今你有所求,难道还不舍得些代价吗?”
余舒见他翻脸,没觉得心虚,反而是清醒了,看一眼那不再冒烟儿的炉子,不慌不忙地将桌上的卜钱收了回去,对辛雅道:“不是我舍不得代价,而是您提的要求苛刻了,不瞒您说,我有意仕途,日后必要出入司天监,绝不会拘在大易馆中,再来我拜师时候发了誓,不能外传师门奇学,不然要遭天打雷劈的,您叫我怎么答应?实在不行,这炉子我就不要了,说句话不怕您不爱听——我以前不用这六爻,照样做了两榜三甲的女算子,日后不用这六爻,也憋死不了。”
顶多是遗憾地睡不着觉罢了,她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撂下话,余舒就趁着她头脑尚且清醒,推椅站了起来,向辛雅拱拱手:“今日在辛大人这儿长了见识,这炉子是奇珍异宝,怪我无能而不得,您收回吧。”
“……”辛雅看着一脸光棍儿的余舒,心底头不禁有点憋屈——这么大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缠呢!
“这屋子里闷热,晚辈到外头去坐着。”
“你——站住。”
余舒被叫住,扭头看向辛雅。
“既然前两件你都不愿意,那咱们就来说说最后一条——知道你通晓断死奇术,老夫要你卜几个人。你可有为难?”
余舒一边面露了难色,一边在心里竖起两根手指:哦也。
她一步一踟蹰地走了回去,就在辛雅对面坐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带着余温的小青炉,腆着脸冲他笑了笑:“这个嘛,咱们可以商量商量……”
第五百三十三章不吃亏
是夜,晚饭后,薛睿和余舒在天井上纳凉,听她说起白天辛府一行。
“…大哥说的一点不错,那位辛左判真是贼精,拿了这么一只仿造的太清鼎诱哄我,又和我讨价还价,到最后我以为不吃亏呢,谁知道他还留了一手。”
余舒郁闷地盯着摆在两人中间的小青炉,还有边上一只金红福字的香囊,里头装的正是白天辛雅放在炉子里的香丸。
“只有这种秘制的‘醍醐香’,在炉子里焚点才有作用,小小一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仅够我卜问两三件小事的,他今日就给了我三丸,说是订金,还坑我签了张契条,日后借用他断死奇术,每算一个人,就给我十丸。”
薛睿拿起了香囊,从中取出一枚金球,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会儿,道:“这香味是很特别,虽是叫做醍醐香,却没多少醍醐气味,唔,樟冰、白兰、龙脑……还掺了别的什么,八九是入了药,你不如拿回家,请贺郎中看一看,暂时不要焚点,免得这里头藏了什么不该有的,当心着了道。”
余舒点点头,觉得很有必要,辛雅说是开国六器,但这小青炉和镂金香丸稀奇的紧,不定藏着什么古怪。
薛睿看她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便哄慰她:“犯不着怄气,你是没讨了便宜,可也不算吃亏啊,这香炉绝非凡物,对你来说大有用处,辛雅不知道你的断死奇术是唬人的,不然未必肯拿它出来与你交易。”
余舒撇嘴道:“可没了香丸,这炉子对我来说就是个废的,什么时候香用完,我若有所需求。就得指望着辛家,这么算起来,我的六爻还是不得尽用。”
“聊胜于无。”薛睿笑道,又想起来问她:“那辛雅说了要你卜算谁人的生死,你待如何应付?”
除了余舒本人,就只有他清楚,她那法儿算死人是一个比一个准,活人就难说了。
“呵,”余舒狡猾地翘起嘴角,“他若问的是死人。我必给他算周全,他若问的是活人,我也能给他算出个好歹。总不至于敷衍他。”
“他若安的好心,就会提醒所卜之人,那人八成是死不了的;他若不怀好意,那人就是不死,他也会从中作梗。八成是要死了的。”
闻言,薛睿顿时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他真是下心对谁不利,你岂不是——”
他几乎没对余舒说过什么重话,那“为虎作伥”四个字,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但余舒什么眼色,当即“哼”了他一声,没好气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缺德?方才的话。后面那两句,是我和辛雅说的原话,就是怕他不安好心,利用我去害人,所以我同他有约在前。他想问卜死人没问题,想问卜活人。除非是他们辛府一家上下。”
辛雅作为一府之主,年事又高了,只可能想着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他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想要陷害亲人骨肉。
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务必不让辛雅发现什么破绽。
断死奇术,如今可是她在外头撑门面的大招。
她上辈子做多了缺德事,才得报应早死,重活一世,事事都讲究一个良心,哪能再走老路。
“还是我的阿舒聪明,”薛睿知是误会了她,便笑吟吟地去拉她的手。
奈何余舒心情一般,一下躲开了,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轻瞪他:“以后少和我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你又没什么名分,让你又亲又抱的,我好吃亏。”
薛睿哑然失笑:“怎么没有名分,你不是我未过门的小娘子吗?”
余舒挑眉道:“那伯爵府的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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