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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国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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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泰哼地一声,心道要不是女郎央求,鬼才乐意陪你去点卯。
上了马,卫央揉了揉眼睛冲众人拱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啊,走喽!”
不是不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卫央担心过一会儿这里风大,把沙子吹进自己眼睛里。
妈的,这人品咋就混的这么好呢,这一出门这个送那个送,送的老子都有点把这里当家了。
一路出北门,往西北小道一拐,快马驰骋不消片刻,早已没了影踪。
门外有马车一辆,车帘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往西北方望了很久。
“校尉,这人能得呼延赞杨业那么看重,又是柴荣的女婿,你又何必……”蜷缩在车上的车夫不解低声道。
车内人过了片刻才淡淡道:“多嘴,你懂甚么!走罢,回去了。”
那车夫怏怏掉转车头,进了城门,车内才又传出一句警告般的提醒:“咱们身为天子鹰犬,那就应有鹰犬的心肠,你明白了么?”
车夫应道:“属下谨记了。”想想问道,“那,马全义留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车内没有回答,车夫已经知道了答案,怜悯地甩了一下马鞭。
马车摇曳着,渐渐与地上的黑影融为一体,看不到一丝的痕迹。
那两人走不半路里,路边有一处小镇,镇头挑着灯,入门便是高悬酒旗的客店,周泰笑道:“这里已近灵源县,你这夜半去可不好,咱们在这里暂且歇一晚,明日晌午时候再去,正好你养足精神,那些个作奸犯科的,惯会欺软怕硬,有力气,才好应付这些人,在轻兵营里立足。”
卫央讶道:“啊呀,没看出来,周大哥你也能笑地好奸诈——反正你是老江湖,听你的。”
敲门时候,卫央又道:“不过,周大哥,咱们可得讲好了啊,这住店钱……”
周泰无奈道:“好,我付,我付,卫央,你能不能好好讲话?怎么好好的话在你口里说出来,总教人这么着恼?”
卫央凛然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周大哥,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一贯是个硬骨头,哪会说拍马溜须的话。再说了,我这么腼腆,套近乎的话,说出来自己肉麻,听着也肉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说者无耻,听者无礼,对吧?”
周泰立马闭嘴,他决定,但凡以后跟卫央接触,尽量用最短的字回答他的问题,别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讲,要没这个觉悟,定教这厮早晚气死。
睡眼朦胧的店家胡乱开了屋子,卫央犹豫着问:“周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得巴结着你,替你去打洗脚水?我听说那些差役押送犯人的路上都是这么做的,这个规矩从你这破不破?”
周泰立马自己拎着木盆出了门,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打水,上路,面朝卫央,不死也伤。
翌日,卫央起的颇早,周泰见他实在不是个领自己人情的人,只好上路,过小镇走不盏茶工夫,远远见南方隐约有城池,卫央讶道:“军营还真在县城里啊?”
周泰也不说话,拨马拐上往北去的小路,说是小路,实际上只是草地上人为踏出来的道路,弯弯曲曲的直通北方。
卫央明白了,心中也道这才应该。那轻兵营里不是罪犯便是逃兵,这些人放在县城里,走出一个便是祸端,荒郊野外只要看管得当,不怕闹出乱子。
自山脚下过,方出山口,前头一座大营,营纛红底白字与别处大纛一样,只是这大纛小了些,迎风呼啦啦地扯,将轻兵两个颜体大字扯地别别扭扭的。
马到门前,周泰教卫央在这里等候,自先下马入了营去。
卫央放眼打量,这营寨竟只靠着木栅维护,四方各有一门,占地不过三五十亩,别无校场点将台,三五个巡逻的士卒,穿着杂乱,有黑有红,手中多是弯刀,可奇怪的是,这营里的士卒,竟都穿绸披缎,比长安来的钦差卫队穿的还阔气。
门口斜靠着木栅懒洋洋晒太阳的两个士卒眯着眼睛瞧了瞧卫央,漠不关怀又偏过头去,整个军营沉静地跟没有人似的,偶尔一两声马嘶,三五个自低矮营房里出来晃悠的身影,方显出一丝的人气来。
不过片刻,周泰自内而出,对卫央道:“你自管去见孙四海,这是轻兵营军头,但凡差斥,有他安排。”想了想扯着卫央往远处走了些,严正警告道,“这孙四海为人怪异难以捉摸,本是千牛卫,因醉酒冲撞了圣驾被发落至此,当轻兵营军头已有十数年,轻兵营素来服他,你可莫要与他冲突。另外,据传这孙四海为人刻薄,有贪墨讹诈的传言,只是在轻兵营人望甚高,一直没有换他,你明白了么?”
卫央拍拍马背上的钱袋子:“明白,明白,就是见面要贿赂嘛。牢头都是这么干的,我听人说过。你放心,对这种人咱还是有点办法的。”
周泰深深看了他两眼,翻身上马疾驰而归。
卫央牵着白马走到营门口,冲两个看门士卒拱拱手笑嘻嘻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啊?”
两人没理他,卫央哪会尴尬,脸色一整肃然道:“麻烦两位通报一下,咱是来报到的。”
左边那个疤脸汉子才哼地一声讥讽道:“来报到的?恁大的架子,莫非要军头摆开阵势,咱们三五千人夹道欢迎你不成?”
卫央挠挠头:“这位大哥说笑了,那么,我自己进去了?”
那两个歪过头再不说话。
试探着往里头走了两步,还没人管,卫央放下心来,左右看看,发现最中间的营房最是高大,寻个拴马木桩拴住白马,将包裹大枪拎在手中,大步往那里而去。
到了门口,门大开着,探头往里面一瞧,一个人也没有。
怪了,难不成身为军头不在最好的地方办公?
卫央又挠头,正想扯开嗓子喊,身后一人闷哼道:“你这厮,鬼鬼祟祟看甚么?敢是个偷儿出身的么?”
连忙回头一看,后面的营房门口站着个干巴巴瘦瘪瘪的老头儿,矮小精悍满嘴的酒气,歪歪地戴着兜鏊,黑沉沉的锁子甲没合拢,勉强从胸口的缨结能判断出这是个中级军官。
跟着呼延必求卫央也学了点常识,知道大唐军官的军衔是看胸口的缨结的,据说原本很杂乱,是武宗皇帝年间吴王改制的时候才统一的。一般而言,正六品上以下的校尉军官以黑色缨结作为标识,除非特殊情况比如朝廷恩赐,均为黑色十六结到一结,缨结越多官职越大。从四品上以下的都尉和偏将,一般都是蓝色缨结,八结到一结。从二品到正四品下,红色缨结,五结到一结。
至于正二品到正一品的将军,领军的只有那么两三个,那是国字号的上将,缨结自然是最尊贵的紫色,缨结也和别的不同。
当时呼延必求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已经开府的平阳公主,她既是天策上将,又受封总领天下六百折冲府、长安禁军十六卫,官拜上将军,胸前紫色缨结编成了一团花,尊贵无比。
眼前这老头,缨结是黑色的,多达十六结,也就是说,这人是校尉里头最高级的那种。
轻兵营作为偏营,自然不会是都尉或者将军坐镇,唯一的黑色十六结校尉,除了军头孙四海还能有谁!
这里被人渲染成活地狱,卫央不敢怠慢连忙放下包裹大枪叉手道:“孙军头,卫央前来应卯。”
那孙四海醉眼朦胧瞧了卫央一阵子,彷佛才恍然想起似的摆摆手:“哦,哦,你是卫央啊,某似乎方才听来的差役说过。你想到那里当差啊?”
卫央判断不准这人究竟是真醉了还是试探,便道:“全凭校尉吩咐差遣。”
孙四海挠挠乱糟糟的胡须,打了个酒嗝道:“那你就在亲随队听差好了。”
卫央一个激灵,他再傻也知道这亲随队恐怕一定就是这孙四海的心腹,也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初来乍到,现在只想着柴荣能想办法早点把身份证给办下来好回去混日子,这要被轻兵营的这些人盯上,那日子还能好过么。
于是连忙推辞:“那个,报告校尉,亲随队身负护卫校尉周全重任,在下恐怕难以胜任这样的要职,以在下的才能……”
孙四海把手一拍拦住了卫央的话头:“好,好,有志气。我就说怎么好像有个人刚才唠叨过说你是个人才,想起来了,是刺史府的周泰,哎呀,喝多了有点记不起来——那这样,既然你勇气可嘉,就去地字号寅火率当差好了。”
路上周泰说过,这轻兵营不属正规作战军,编制与折冲府等同,却直接受大都护府和刺史府统领,长安十六卫并不遥领这一军人马。原州军轻兵营在长和三十四年春,也就是前年春天整编的时候,总计有将士八千三百余人,按上等折冲府算,合约七府之众。又因为这轻兵营不能算入正规军,也就是按照民兵或者预备役的规格算,上下军官官降一级,以校尉节制,名为假都尉,又称军头。下设六府,以副尉代行果毅都尉职权,六个次副尉统领六府军卒。
这几年来边境时有战事,原州轻兵营多番出战死伤大半,如今全营只有三千人左右,除了军头孙四海纹丝不动还当着他的假都尉,七个副尉次副尉死了一大半,至今只剩下三个在,朝廷也没有再添加人手进来。
在这三府军卒中,第一府第二府为天字号步军府,军卒都是步兵,以天干中的丁字为号。第三府便是地支寅号马军府八百余人,分为三团,也就是三率,一率寅火率合三百人,二率寅午率三率寅巳率合五百人。
这寅火率,是马军中第一率,可能都是老卒。
卫央心下一沉,自己本想要求去火头军,可这孙四海竟装酒醉把自己丢到了最要命的马军中去,他想干什么?难道,这人实际上是跟那些诸侯王往一个尿壶里尿尿的?
孙四海瞥了卫央一眼,又道:“这寅火率前些天才又接收了数十罪犯逃卒,你虽有勇力,却初来乍到,还是在寅火率多学些军规才好。”
而后瞪起眼睛森然喝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卫央知道这大唐军法森严,一个不好人家身为军头砍了你那也是白砍,他是个知道厉害的人,连忙点头:“不不,我愿意,我这就找寅火率去应卯。”
孙四海冷笑一声:“不忙,不忙。”伸出手挡在卫央面前,“拿来!”
卫央愕然:“什么?”
第十七章 奇怪的寅火率
两世为人,卫央对一样东西的看重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钱。
没钱吃不饱饭,没钱活不下去,没钱更支撑不起他对能量的需求。
当然,只要能吃饱肚子,在这个世界里无牵无挂的,卫央不是贪婪的人,钱多了他还不舒服。
这孙四海伸手要东西,卫央本能觉着他是在要钱,连忙捂住钱袋子,警惕地瞪着孙四海,里面那点钱还是柴荣给的,更是他这段日子的生活费,难不成刚到轻兵营,马上又找柴荣说你原来送的被孙四海拿走了,再给我一点?
有点想远离柴家的卫央且不说不愿回头再欠人家的恩情,就他自己来说,伸手拿一次已经够脸红的了,一个大男人,难道真要吃白饭?
孙四海刷的一声从背后拽出一根马鞭,劈头抽在卫央眼前,抽破空气发出剧烈的一声响,只听孙四海冷笑道:“狗崽子,孝敬某的大钱,少不得战后自掠取首级里克扣,眼下你忙甚么?将你铠甲拿来!”
卫央明白了,周泰说的这孙四海有克扣的名声,原来是落在军卒获得的敌人首级上,有敌人脑袋,那就有钱。
不过,他要自己的铠甲干嘛?那是呼延必求送的,虽然卫央觉着太骚包,可内心挺喜欢的。再说那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拿出去至少得换一麻袋大钱恐怕还亏了。
孙四海打眼望了一圈,低声怒道:“狗崽子,这是军营,不比在外头自由自在,身为轻兵营军卒,胆敢穿亮银甲,不怕教巡边事使砍头么?拿来,待你作了率帅校尉,某自然还你。”又添了一句,“连累大都护,你也甘愿么?”
卫央这就有点迷糊了,这人好像还有点热心肠的样子,可是,周泰千万警告不要和这人有瓜葛,该信谁?
想了想反正只是一件铠甲,就算被这孙四海贪墨了也没什么,便将装铠甲的包裹递了过去,孙四海看也不看随手往身后房子里一丢,挥了挥手马鞭:“寅火率正在营外东北角处操训,你自己去罢。”
卫央有点惊讶,把这些祸害往郊外一丢,就不怕有一两个逃跑?
带着这个疑惑,卫央直奔北门,出北门上马往西疾驰不有片刻,前头一方开阔地带灰尘蔽天马蹄乱溅,果然有数百人正在操训。
卫央跳下马,远远牵着走了过去,问站在一边抱臂观看的老卒:“我是来应卯的,率正何在?”
那几个老卒面面相觑,有个道:“昨日送来的百人,不是说那是今年最后的一批么,怎地今日又塞来一个?”
于是冲蜷在斜坡上懒洋洋晒太阳的一个胖子叫道:“于胖子,军头又送了个送死的来,找你应卯,快些着。”
原来那胖子是率正,卫央轻轻皱眉心中起了嘀咕,按说这里是死士营,能当上率正的,必然那是在死人堆里一圈一圈打滚出来的,这于胖子脚步虚浮神色市侩,他怎能当率正统帅这三百人?
于胖子艰难地爬起来拍拍屁股,肥大的身体带着松垮垮的铠甲一阵颤抖,笑容和蔼走过来向卫央拱拱手:“兄弟怎么称呼?在下于康达,承蒙兄弟们抬举,暂代这寅火率率正一职,其实吧,甚么率正不率正的,都是兄弟,有事商量着来嘛。”
卫央不知这人底细,看他笑嘻嘻的模样,心中想起优秀穿越者林晚荣林三的名言,叫男人笑嘻嘻,不是好东西,看来心里得防着点这个人。
便正容拱手:“我叫卫央,见过率正。”
“假率正,假率正。”于康达笑道,“兄弟好名字啊,卫青的卫,宛在水中央的央,好,听名字就知道兄弟不是寻常人。”说罢凑近了些,笑容可掬莫名带着点怂恿道,“卫兄弟,我看你俊逸硬朗,一瞧就知道是好汉中的好汉,壮士里的壮士,眉宇开阔有富贵之气,为以后计,兄弟想推荐你作咱们寅火率的率正,真真的率正,怎么样?”
见卫央一副怀疑的眼神,于康达连声保证:“兄弟你但管放心,我于胖子一不收你贿赂,二不要你花钱,只要你点头,我敢保证,这率正位子就是你的。”
卫央小心观察,这于胖子一番话,周围几个老卒尽皆冷笑着抱臂旁观,他们看于胖子的眼神非常古怪,有忌惮,也有恭维,还有一些不屑,很是复杂。而这些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嫉妒不满的情绪,反而漠不关心的样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寅火率有古怪,非常古怪。于胖子是聪明人,知道以他的本领实在难以肩负起统领一率三百人的重任,但他似乎又不想让那几个老卒来充当率正,这里面恐怕矛盾深得很,水也不浅哪。
打定主意先不掺和到这些阴鸷的老卒之间的矛盾中去,卫央笑笑婉拒道:“谢过率正的青眼有加,只是卫央既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又自忖不是统帅别人的人才,只好辜负率正的好意了。那个,请率正安排,是否加入到操训中去?”
于康达不禁深深失望,意兴阑珊摆摆手:“那好吧,就不勉强了。”而后精神一振又道,“当然,如若卫兄弟想通了,只管来找于某,不论何时,只要卫兄弟想当这率正,于某必定全力相助,请卫兄弟不要怀疑于某的诚意。”
卫央一笑了之,冲几个老卒点点头便要过去,有个老卒忽然道:“等等,卫央,你善使刀么?我看你这直刀很宝贵啊。”
这是呼延赞送的,这老人家出手的东西,那能差么。
以为这老卒起了贪心,卫央解下刀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假意道:“这位大哥好眼力,这是临出门时长辈家正好有宝刀铸成,见我喜爱便送了一柄为用,既然大哥喜欢,拿去把玩几天也好。”
那老卒摇摇手笑道:“原来是长者赐,卫兄弟不必多心,宝刀虽好,我却没有能把玩的命。你是初来,不知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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