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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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肖总一杯。〃市改制委主任的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
　
〃这样喝酒我还不太习惯。〃肖凡推辞道。她的酒量还可以。但是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喝醉。
　
王副市长拿起筷子，说：〃来，来，肖总，吃菜。〃
　
〃好，谢谢。〃肖凡举起筷子随意夹了点东西，说，〃对了，今天李总怎么没有来？〃




第158节：掮客（8）

〃李总？〃见肖凡发问，王副市长愣了一下，半天才会过意来，磕了磕碟边说，〃哦！肖总指的是老李，李学勤吧？他……他很忙……这些企业家总是这样……〃
　
〃哦，那真遗憾。我本来想拜会一下李总的。〃她说道。
　
〃这太好办了，不知道肖总什么时候方便？〃　
　
〃明天，明天就可以。〃
　
王副市长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办，好办，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安排肖总去视察学勤集团。喝酒喝酒！〃　
　
饭局在混乱中进行着。交杯换盏中王副市长的脸色越来越红，恰是酒足饭饱心驰神酣之时，那双白腻短胖的手指像弹琴一样在桌子上敲打着。他眼里又露出初见肖凡的光彩，他竟然伸出手，拍了拍肖凡的肩膀。肖凡吃了一惊，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地恼怒。但是她忍住了。她不敢再挨着他坐，连忙把一位美国同事招呼过来，这个满嘴洋文的外国人很快把王副市长的注意力暂时吸引过去了。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肖凡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借机挪了出去。这时候，章乃和拿着一杯雪碧，走到肖凡身边，偷偷对她咬耳朵说：〃这帮孙子干吗呢？颠球玩儿呢？〃章乃和脸朝着人们说话的方向，气鼓鼓地说，〃你知道刚才那位国资委的官员和我说什么吗？他居然说，那些破烂不卖怎么办？放着还占地方。我真佩服他们。咱们是来谈收购的，他竟然这么说。〃　
　
肖凡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章乃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说：〃这个房间闷死人了！我要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他说完，迅速地站起来，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时候，郑山泉走过来，说：〃肖总，借一步说话。〃他们走出餐厅，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郑山泉压低声音说：〃今天应该谈不出什么来，大家都要互相摸底嘛！所以我去和王凤山谈好了，您就不要出面了。这样要是谈得不顺利，您还有圆场的机会，不至于一次就谈崩了。〃肖凡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说：〃行，你按自己的方法做吧。〃




第159节：掮客（9）

两人回到餐厅，王凤山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郑山泉赶紧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端起酒杯笑道：〃不好意思，有些小事耽搁了一点儿时间，自罚一杯如何？〃
　
〃你我都是自家人，何必说外道话！〃王凤山声音微弱地说对郑山泉咬耳朵说，〃郑兄，你没探探肖总的口气，投资的事情有戏吗？〃
　
〃王兄，这件事情我可做不得主，鲸鱼公司要在哪儿投资，最终还是人家自己说得算，我充其量就是一个保媒拉纤儿的媒人，入得洞房入不得洞房还得看你们自己的缘分！谁也强求不来啊！〃
　
王凤山身子探过来，换成一种几乎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郑兄，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份儿上，你可得帮老弟使使劲儿啊！〃
　
〃怎么使劲？你教我。〃
　
〃郑兄您开玩笑，我怎么敢教您呢？我是在求您呢！〃
　
〃哼！〃郑山泉不置可否地说，然后他把一个乳白色硬皮文件夹甩到王凤山手里，〃喏，这是鲸鱼公司的投资意向书。〃
　
接过文件夹，王凤山如获至宝，飘飘然如腾云驾雾一般，这分明是天上放下来的云梯，他只要顺着爬上去，就能步步高升了。想到自己省委秘书长的宝座，他心里美滋滋的，城府很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天，肖凡和章乃和在王凤山等领导的陪同下，亲自到学勤集团考察。一路上，市长助理摆开了龙门阵，不厌其烦地介绍C市的投资环境多么好。
　
8点50分左右，车子停在了学勤集团门口，肖凡特意声明不要惊动李学勤，她只是随便看看。一路上，陪同他们的人员热情而不厌其烦地介绍企业的优良情况。王凤山沿途不停站住指着厂房说着什么，旁边人笑着不停地点头。
　
这时候，李学勤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原材料价格变动表》，一项一项地认真对照。他越比较越不安，今年的原材料成本平均是两年前的三倍以上，有些原材料价格已经涨了近三倍。如果原材料成本再这么上涨下去，不涨价也不行了。
　
〃李总，王副市长来了！〃




第160节：掮客（10）

〃什么？〃
　
李学勤一惊，赶紧跑到窗口往外看。果然，通往总部大楼的小路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老李，呵呵，王副市长来看望你来了。〃市长助理在快要走到办公楼的时候，见李学勤奔了出来，笑着对他喊道。
　
〃欢迎，欢迎，快快请进！〃李学勤有些慌乱地说。
　
〃老李你最近可好？说起来我们早就想过来看望，可实在是公务缠身，走不开人。〃王副市长笑着跟李学勤打招呼。跟随他过来的几位市里的领导也一个个笑着打招呼。
　
〃很好，很好。谢谢领导关心。〃
　
王副市长开心地笑了起来，转过身指着李学勤说道：〃老李，我今天给你带来两位贵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鲸鱼中国公司CEO肖凡女士，这位是鲸鱼公司销售总裁章乃和先生。肖总，他就是学勤集团董事长李学勤。〃
　
〃李总，您好。我们又见面了。〃肖凡主动伸出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是啊，肖总，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李学勤客客气气地说。
　
〃怎么？你们见过？〃王副市长好奇地问。
　
〃是的，见过。〃肖凡微笑地回答说。
　
王凤山很好奇，又不好深问，就打着哈哈说：〃老李，不要让贵客站在这里啊！〃
　
〃对，对，肖总请，王副市长请……〃李学勤将一行人引进不远处的一个宽敞的会客室。
　
肖凡斯文地坐下，接过服务人员递上来的绿茶，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回茶几上。她面带微笑地对李学勤说：
　
〃李总，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快又来拜访您了吧？〃
　
〃学勤集团的大门是敞开的，肖总什么时候想来，我们都会举双手欢迎。〃
　
王副市长架起腿，满脸笑容，对李学勤说：〃老李，肖总日理万机，难得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今天你可要和肖总好好取取经，学点儿管理现代化企业的经验啊！〃
　
〃当然，当然。〃李学勤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肖凡笑了笑说：〃王副市长过奖了。其实我今天来，倒是想好好和李总请教一下。〃




第161节：掮客（11）

〃肖总太客气了，您有什么指教，李某愿意洗耳恭听。〃
　
〃不敢，不敢。〃肖凡笑着摇摇手，说，〃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李总商讨一下合作的前景。〃
　
〃肖总请讲，我洗耳恭听。〃
　
肖凡继续说下去：〃我想李总也很清楚，这些年原材料价格逐年上涨，行业利润越摊越薄，市场竞争异常激烈，价格战不断。在这个大格局下，同行之间要互相扶助，我有一个想法，譬如，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之间可以试图探讨建立一种更加亲密且耐久的关系，在某些领域加强合作。比如研发，比如制造，比如终端销售，这样，大家可以更深入地合作，也能够更有力地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
　
李学勤默默听着，不打断，也不表态。
　
然后，肖凡又对合作的优势侃侃而谈，什么降低运营成本、什么扩大市场份额、什么快速的市场反应速度、什么获取高新技术了。最后，肖凡结束了长篇大论，望着李学勤说：〃李总，您对我说的可感兴趣？〃
　
〃这个嘛……我们当然很愿意向国际同行学习，愿意与国外公司交流、合作，利用跨国公司的资金、技术、技能和经验，共同开发国内外市场，建立真诚的、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但是我们有一条原则，合作可以，但是学勤集团必须独立发展。〃
　
李学勤的话不硬不软，但内中蕴涵的锋芒，却让人难以应对。肖凡一时找不到强有力的话来回答他，但是她心里却十分钦佩李学勤执著于树立自己的品牌那种不可动摇的信念。她微微笑了一下说：〃以目前的竞争格局来看，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给贵公司，据我所知，贵公司的海外市场开发进行得很艰难，何不和一些有实力的跨国公司合作，借助外援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当然，企业国际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们的理想是'搞好学勤'，让它成为'有国际竞争力的中国公司'，而不是某个跨国公司的一个子公司。〃
　
肖凡愣了一下。她觉得李学勤的话柔中有刚，棉里藏针，真正厉害。她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正低头喝茶的王副市长。王副市长坐在那儿，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她只好继续说：〃李总，未来的世界注定是全球化的，商业领域更是如此。这次，我们公司之所以选中你们作为合作伙伴涉足中国业务，完全是出于双赢的考虑。您想，如果学勤公司真的能搭上一辆快车，不但可以把企业做大做强，而且成为有国际竞争力的公司了，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吗？〃




第162节：掮客（12）

王副市长见李学勤要反驳肖凡，忙笑着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老李，你带肖总参观一下吧，肖总对你们集团那条新上的完全自主研发生产的生产线很感兴趣！〃他又扭头对肖凡解释说，〃那套生产线完全是由学勤集团完全自主研发生产，整个生产过程全部由计算机控制，实现了高度自动化。〃
　
〃噢，是这样，那条生产线刚刚试车，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阶段，按照工厂规定是严禁外人参观的，如果肖总不介意的话，可以下回来的时候再参观……〃
　
肖凡见李学勤说得极为勉强，就小声道：〃算了，王副市长，既然李总有顾虑，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哎，既然大老远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李学勤只好努力压下火气，带着肖凡参观刚刚建成投产的热轧生产线。设备飞转，机器轰鸣，蔚为壮观。他告诉肖凡，这是一套自动化程度极高的设备，全部成型过程由计算机控制。
　
参观完车间，肖凡对李学勤的印象更加清晰了，也更加坚定了收购学勤集团的想法。
　
回到会客厅，肖凡就告辞说：〃好了，我们就不打扰李总了，我知道李总的事情也是很多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哎呀，快到中午了，肖总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吃了午饭再回去。〃李学勤客气地说。
　
〃不了，我们还要去其他企业去看一看。
　
〃既然这样，我就不苦留了，欢迎肖总经常到这里来做客。〃
　
李学勤赶紧紧走几步，为她把门打开了。
　
〃谢谢。〃肖凡站在门口，和李学勤握手作别，说：〃李总，关于合作这件事情，还请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希望能够找到某种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合作，让我们的事业共同壮大。〃
　
〃好的，肖总，我会认真考虑的。〃
　
〃再见。〃
　
肖凡走了出去。
　
〃王副市长，麻烦您稍等一下，〃李学勤叫住转身要离开的王凤山，小声说道，〃我还有些情况要汇报。〃
　
王凤山似乎很了解似的挥挥手说：〃明天，明天上午九点半，市里要开省属国有企业改革工作会议。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到会上再说。对了，今天肖总说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王凤山轻声说，似乎很梯己的样子。
　
〃好的……我会考虑的。欢迎王副市长有空前来指导。〃
　
〃老李，留步，留步。别忘了，明天上午九点半。〃
　
说完，王凤山迈着大步走了。
　
李学勤一直把他们送出大门口，眼看着几辆汽车绝尘而去，自己才一步一步走回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细细揣摩肖凡今天来访的目的。他苦苦思索了起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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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艰难岁月（1）

他曾经经历了怎样艰难的历程，
　
才把学勤集团做成今天？
　
第二天一早，司机把李学勤送到了市政府。李学勤上了楼，推开门，一抬腿跨进房门，环视房里还坐着几个人。几位老总早就到了，大家一起用阴沉沉的目光看着他。李学勤进去坐下，和旁边的老总打了个招呼。那个老总黑着脸，偷偷对他说：〃今年咱们的日子好过不了了。〃
　
〃咋？〃
　
〃我今天本来想请假，可是市长秘书说今天的会议特别重要，谁要是缺席就得挨处分。〃
　
另一个老总又说：〃其实，我今天就是不来开会，也知道市里开会的精神，无非是针对C市六家大型企业，在两年内完成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改制工作。老李，听说你们可是第一批试点企业啊！〃
　
〃对，按照市里的说法，就是靓女先嫁。〃另一位老总也接茬说。
　
一个老总眉头蹙起来，有些恼火地嘟囔说：〃还说什么不改制就改人，跟他妈当年搞运动似的！
　
〃改制有什么不好。改呗！又不是自家的买卖，随便改，想怎么改怎么改！改不好还改不坏吗？〃第一个说话的老总跷起二郎腿，有些得意地说，〃我都想好了，要是真改到我们头上，我就先把值钱的玩意都卖了！有别人卖的，还不如我先卖，省得辛辛苦苦那么多年，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李学勤默默然，不说话。这时候，另外一个老总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学勤：〃哎，老李，王副市长没找你谈？〃
　
〃谈什么？〃




第164节：艰难岁月（2）

〃找洋女婿的事儿啊！〃　
　
〃找什么洋女婿？〃李学勤愣愣地问。
　
〃卖身啊！〃那个老总挤挤眼睛，又纠正道，〃不对，应该说结婚。〃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学勤不悦地把头扭过去。
　
〃你还没听说？市里已经将学勤集团股权转让的信息公布出去了，据说只欢迎外国战略投资者，最好是世界500强企业，中国公司……哼，连边都不让沾。〃
　
〃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要是把国企产权部分或全部转让给另外的国企，那是'改制不彻底'，'改了也等于没改，改来改去还是改到国企的饭碗里'。要是卖给外国人就不一样了，不仅完成了改制，还能兼收'引进外资'的'政绩'。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老李，这回大家都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是啊！老李闹个老来风流，吃了一辈子土坷垃饭，临退休了，足吃一顿洋餐！不亏嘴！〃
　
李学勤听着几个老总的玩笑话，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突然想起上周王副市长陪鲸鱼公司中国区总裁肖凡来考察的事情，空穴不会来风，既然王副市长带着鲸鱼公司总裁亲自找上门来，这不正说明市里放出风声去了。难道市里真的打算把学勤集团卖给外国人？
　
不！不可能！
　
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学勤集团不同于那些日化、电器、食品类的消费类行业，可以和外资合作，甚至卖给外国人。学勤集团生产的可是工业类产品，有些技术对外是保密的。这种战略性行业是很忌讳和外国人合作的。想到这儿，他也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洋妞想疯了，想在我身上找洋味儿？你们可真是闻错了味儿！〃
　
〃嘿，老李，怎么着！你还不相信是吧？！这样，咱们今天打个赌，要是王副市长给你找了个金发碧眼的洋女婿，你输我一桌酒席！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李学勤豪爽地说。
　
这时候，工作人员把文件